暗云低垂，天阴无雨，沉滞的暮色下，一人临窗抚琴，琴声清泠如水，却在不及绕梁前，便尽数消散在初春萧冷的风中。
　　“风回以曲至兮，雨旋转而纤襟。蟋蟀鸣乎东房兮，鹈鹕号乎西林。时将暮而无俦兮，虑凄怆而感心。振沙衣而出门兮，缨委绝而靡寻。步徙倚以遥思兮，喟叹息而微吟。将修饰而欲往兮，众齿差而笑人。静寂寞而独立兮，亮孤植而靡因。怀分索之情一兮，秽群伪之射真。信可实而弗离兮，宁高举而自傧。聊仰首以广□兮，瞻首阳之罔岑。树丛茂以倾倚兮，纷萧爽而扬音。下崎岖而无薄兮，上洞彻而无依。凤翔过而不集兮，鸣枭群而并栖。□遥逝而远去兮，二老穷而来归。实囚轧而处斯兮，焉暇豫而敢诽。嘉粟屏而不存兮，故甘死而采薇。彼背殷而从昌兮，投危败而弗迟。此进而不合兮，又何称乎仁义？肆寿夭而弗豫兮，竞毁誉以为度。察前载之是云兮，何美论之足慕。苟道求之在细兮，焉子诞而多辞？且清虚以守神兮，岂慷慨而言之？托言于夷齐，其思长，其旨远。”①
　　龙宿指尖一顿，琴声俄止，窗外剑子一身白衣负手而立，脸上静静地无甚表情，见龙宿停下手来，也只是收了吟哦之声，淡然看向龙宿。
　　龙宿与他对视片刻，摇头道：“何必呢？”
　　剑子回道：“你又何苦呢？”
　　龙宿“哈”地一声，忽然笑了，起身拂过琴弦，弦动，却是金声玉振。
　　他挑眉看向剑子，“喝酒么？”
　　
　　“走兽交横驰，飞鸟相随翔。是时鹑火中，日月正相望。朔风厉严寒，阴气下微霜。羁旅无俦匹，俯仰怀哀伤②。龙宿啊龙宿，既雅慕西山之士，又何以‘肆寿夭’‘竞毁誉’斥之？既毕愿家巷③，又何以求任东平？既求任东平，又何以旬日而还④？既遗落世事，又何以朝宴必与？”
　　夜色渐沉，丝丝缕缕的寒风穿过未掩紧的窗缝吹入屋中，灯火随风明灭摇曳，墙上剑子的身影也随之不断晃动，却不知究竟只是因为烛火飘摇，还是他的身形也已不稳。
　　龙宿顺手推开两人面前空掉的酒坛，斜睨了一眼剑子，皱眉道：“汝多饮了。”
　　剑子目光直直瞪视龙宿良久，蓦然击案，放声吟道：“下逮德衰，大道沦丧。智慧日用，渐私其亲。惧物乖离，攘臂立任。利巧愈竞，繁礼屡陈。刑教争驰，夭性丧真。季世陵迟，继体承资。凭尊恃势，不友不师。宰割天下，以奉其私……⑤”
　　醉吟声中，他的目光渐渐迷离，声音愈来愈轻愈来愈含糊，不待一篇《太师箴》吟完，便已趴倒在桌上，昏沉沉睡了过去。
　　龙宿慢慢饮尽手中残酒，目光扫过剑子犹自带着英气的侧脸，落在空白的墙上，却是缓缓吟道：“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方。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岂为全躯士，效命争疆场。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⑥”
　　
　　注：
　　①阮籍《首阳山赋》。
　　②阮籍《咏怀诗》第十六首。
　　③毕愿家巷：阮籍拒绝曹爽征辟时的说辞
　　④《晋书?阮籍传》：“及文帝辅政，籍尝从容言于帝曰：‘籍平生曾游东平，乐其风土。’帝大悦，即拜东平相。籍乘驴到郡，坏府舍屏鄣，使内外相望，法令清简，旬日而还。”
　　⑤嵇康《太师箴》。
　　⑥阮籍《咏怀诗》第三十九首。
　　
　　说明：
　　1. 这……我真的不知道写得人家看不看得懂，但是一则因为是阮籍嵇康版的龙剑，忍不住就受了阮籍嵇康时代特征的影响，所谓发言玄远不谈时事，总觉得他们是不会明确地交谈关于时局的看法的，结果就变成诗文的堆砌了；一则……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写的时候下意识受了影响，我觉得我想表达的东西也是非常不适合明说出来的，即使是以同人的形式。总之，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我究竟想说什么，都在这些诗文里面……至于这些诗文都在说什么，请善用搜索引擎……[殴]
　　2. 虽然我整篇都在用阮籍嵇康的生平和诗文，但是请千万不要考证，因为完全经不起考证（经得起考证的话我还不如索性去写阮籍嵇康同人好了，顶龙剑的名头干什么），直接拿来用仅仅是因为这样写起来很方便连设定都不需要囧……
 

201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