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逆水寒》 - 达人(东方剑清)

2005/08/10 | 重读《逆水寒》
类别(无心即休) | 评论(2) | 阅读(77) | 发表于 19:29: 不读温瑞安很多年了，上次读《逆水寒》大概是八九年前的事情，当时看完觉得也不过尔尔，现在回想起来，只有三个印象——戚少商断臂；沈边儿与秦晚晴被烧死；雷卷很瘦，裹在大毛裘里。当然真的翻开书重新开始看了，隐隐约约还是对情节走向人物结局有点感觉的。
十多年前喜欢过温瑞安的东西的，后来看得多了变得挑剔了也就不喜欢了，并且开始狂批那种拖沓艳靡的文风，但是其实温瑞安给我一向的印象，也是我最反感的一点，倒不是他的文字，而是他笔下人物遭际的惨烈——无论主角配角正方反派，很少有人能在一个故事结束时不死不残的。
反感这一点，并不是出于什么唯美的角度，其实江湖肯定是残酷的，断手断腿负伤殒命再平常不过，象西门吹雪那种根本就是写出来让人向往，满足读者洁癖的。我反感，只是因为觉得温瑞安的写法，过于轻贱生命和血肉。
重读《逆水寒》，再一次印证我这个印象。很怀疑温瑞安明不明白生命可贵，哪怕是小人物，也不该是随随便便就写出来牺牲的。而且不管是温瑞安惯用的死法还是喜欢安排给人物的遭遇，都惨不忍睹，动辄断手断腿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真是没有一点悲天悯人之心。
同时连带地，觉得温瑞安不仅是轻贱他笔下的人物，根本就连自己的文字都是轻贱的，于是只能叹息。
看《逆水寒》，越往下看，越觉得温瑞安有骗稿费的嫌疑，虽然我宁愿粉饰成温瑞安想讨论的东西太多因此简单的一个逃亡铺排出了三本书，其中大段大段的说教和零零碎碎用来烘托气氛的讨论加起来大概至少有三分之一……
可是，真的爱惜自己文字的话，实在不会这个样子来写小说。
我看过最拖沓的作品算是流云飞岫的布袋戏同人《留取冰心照汗青》。这部作品的优点和缺点一样明显——文字铺排相当沉稳扎实，字里行间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作者功力非凡，但这种写法有个很要命的问题，情节进展和字数不成正比，虽然已经写了二十几万字，实质性的情节进展才只有一点点。可是这种拖沓，和温瑞安的不同，因为显然流云飞岫的风格就是这个样子的，细细描写慢慢推进，如果她写完了拿出来让读者一口气看完，不见得不精彩。而温瑞安，他的文风摆明了属于干净利落一流，多出来的那些东西实实在在就是凭空多出来的。已经不想再重复“小说不是散文”的论题，既然温瑞安喜欢在小说里面大段大段写议论文，既然温瑞安自己都不把自己小说的整体结构当回事，读者又何必在乎何必惋惜。
也许太久没有读过印在纸上的东西的缘故，重读《逆水寒》，读得非常吃力。当年一个晚上就可以一气搞定的事情，我断断续续地用了三个礼拜。已经燃不起热血，所以看得冷淡而缓慢。
凭心而论，《逆水寒》的江湖其实很接近人世的真实，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人性本来就是丑恶的。只是，总觉得温瑞安走得太远，以致《逆水寒》那种残酷的真实过了份。真的很可笑的，《逆水寒》中的正方，不是武功平平就是在刚出现便被温瑞安弄成重伤，等到要死了还常常是白死，而反方的生命力超强也就算了，偏偏怎么受伤都不太影响战斗力，要死还得有人垫背……对于一个曾经怀有热血的人来说，这已经超越了我可以认同的范围，因为我相信这个世界虽然残酷而丑恶，却很公平，它不会特别眷顾好人，但也不会特别眷顾坏人。
不记得第一次看《逆水寒》时的感觉，大概那时憎恨过黄金鳞顾惜朝他们的吧，而今倒是不再觉得这些人可恨了，反而对刘独峰有种强烈的不满，因为黄金鳞顾惜朝这批人本来就没有认同过道义，刘独峰则不同。他心里明明有很清楚的概念，但是很多事情他还是毫不犹豫去做，并且做的时候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然后再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派头来安自己的心。
对别人伪善还可以原谅，本来嘛，为了生存，为了生存得更好，为善为恶都不该被指责。对自己伪善，却可憎至极。
无心而造成恶果也可以原谅——见识有限，徒呼奈何。可是在很清楚后果的情况下还助纣为虐，就要让人愤怒了。
虽然刘独峰救了铁手和唐肯，虽然刘独峰帮助沈边儿和秦晚晴逃离，虽然刘独峰力拼九幽神君身亡，可是他明知攻破毁诺城，将造成无数无辜女子惨死或遭到蹂躏，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去做，仅仅这样一件事，我便永远不能原谅他，因为他取的是官府理念——如果他索性认为既然毁诺城包庇戚少商那么城里的人都该死，是个彻头彻尾的官僚倒也算了，偏偏他还是放不下江湖理念，还要再去救人——他害死无数人之后再救那么一两个，这算什么呢，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嘛。
所以，顾惜朝不可恨，黄金鳞不可恨，连云三乱福慧双修天弃四叟等等都不可恨，刘独峰可恨。
当然，刘独峰的位置很尴尬，官府和江湖，本来理念就是不相容的，温瑞安一定要写官场武林一锅粥的武侠，取舍问题避无可避。人生在世是不能太贪心的，很多事情你只能作出选择，想要两全，很可能结果会比彻底倒向一边更坏。刘独峰既不想违背江湖道义，又想完成任务，于是不停地两边倒，说实话，这不就等于他把两边的原则一起毁掉了么！
一边看《逆水寒》，一边忍不住想起霹雳布袋戏，其实霹雳和温瑞安还真有得拼。霹雳由于设定上的缘故，死起人来也是毫不可惜的，只要不是不死系角色都逃不掉迟早挂掉的命运，而且同样喜欢断手断腿四分五裂尸骨无存，还非常不吝于让里面的角色变太监、被剥皮等等，可是霹雳的惨烈，并不让人觉得对于生命和血肉轻贱，因为除了路人甲这类串场角色，那些人虽终究难免一死，却都曾发挥出过自己的光彩，而不仅仅是一个拿来牺牲的道具。
不知道温瑞安现在的文风如何，在我的印象中，他早期的《会京师》、后来的《翠羽眉》很有水平，神州奇侠系列虽然有点乱糟糟，至少废话不多，不像《逆水寒》，似乎自己看的不是故事，而是课本。
八九年以前不明白《逆水寒》到底哪里好看，八九年以后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逆水寒》会是温瑞安作品中的佼佼者，大汗。

2005年3月23日草成;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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