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而不伤，含而不露 - 达人(东方剑清)

2005/08/10 | 哀而不伤，含而不露
类别(残痕遗梦) | 评论(0) | 阅读(54) | 发表于 12:58: “令狐冲心中莫明其妙地感到一阵酸楚，侧头看仪琳时，只见她泪水正涔涔而下。”
泣下沾襟，所为何来?闻“笑傲江湖之曲”也。
“笑傲江湖之曲”，走的并不是如莫大先生的胡琴般“一味凄苦，引人下泪”的路子，它的曲调和平中正，琴箫悠扬和谐，然而闻之者却不由为之动容，乃至潸然泪下。
“笑傲江湖之曲”的意趣，正是《笑傲江湖》全书写照!
没有人会把《笑傲江湖》划归悲剧，可事实上，它的字里行间，处处透出一股隐藏在温雅平实下的哀感顽艳，它的悲，已渗入了整部书中。
 一曲“笑傲江湖”，高明在哀而不伤；一部《笑傲江湖》，高明在含而不露。

“渐渐的百鸟离去，春残花落，但闻雨声潇潇，一片凄凉肃杀之象，细雨绵绵，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情境至斯，无需潇湘夜雨催人泪下，“笑傲江湖”之哀已充盈天地之间，感人肺腑。所谓“情到浓时情转薄”，其意也淡乎，其思也远矣。
《笑傲江湖》之悲，就好似——“只听琴音渐渐高亢，箫声却渐渐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令狐冲为岳灵珊所弃，不必岳灵珊的疾言厉色，不必岳灵珊的尽毁前情，只消陆大有的古怪神色刻薄言语，只消岳灵珊梦中的几句言语路上的一曲山歌，一切便已昭然若揭，人情变幻，叹之惜之奈何之。
令狐冲为师门所疑，无须岳不群呵责申斥，无须有人明言相询，只要发觉劳德诺的监视之实，只要令狐冲的酩酊大醉，一切的无可奈何已足以回味良深。
哀而不伤是余地，含而不露也是余地，有余地才有引人入胜，有余地才有回味无穷，也是有余地才能企及成功的高峰。

“笑傲江湖”清丽处，“渐渐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奔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
初初一闻，至此当然只觉其明快，然而，若是多听得几遍，知道此刻欢愉，不过换来其后的怆然，复闻之却不免更添惆怅。即令只此一遍，到凄冷处，回思此刻，亦倍感唏嘘矣。
《笑傲江湖》世态无常，使人黯然者，又何少于“笑傲江湖之曲”也!
犹记令狐冲在思过崖上得小师妹含情相伴时，“感到了生平从未经历过的欢喜，坐在石上，忍不住自己笑出声来，突然间纵声长啸，山鸣谷响，这啸声中似乎在叫喊：‘我好欢喜，我好欢喜!’”其不胜之喜，真令读者也为之兴奋不已，谁又料其后事过境迁竟至于死别生离!嵩山之上，两人共演“冲灵剑法”，已是往事历历，逼取便逝，是何等温柔的酸楚，又是何等酸楚的温柔!复读几番，至此极乐之时，以印证最终岳灵珊犹念念不忘林平之而逝，真是唯断肠而已!
不哀而哀，不含而含，或许比“哀”比“含”所留的余地更大! 
“满足于个人情感的渲泻，只是感伤，也许能达到优美，但永远无法企及崇高。悲剧立足于超越，对个人情感的超越，对苦难不幸的超越……”
什么是超越?哀而不伤，含而不露就是超越!
“笑傲江湖”不闻悲苦之音而能引人下泪，正在于它是超越了个人情感，站在高处往下看的曲子，它所关注的，是人的终极存在，所以，它是“隐者之曲”，是音乐中的巅峰! 
《笑傲江湖》不用凄艳之笔而萦悲回之意，正在于作者是跳出了圈外，将主观意识置于一边在描写，它所着重的，是人对自我的追求，所以，它是“隐者之书”，是人生境界的至高点!
“笑傲江湖”是让人心神皆醉的好曲子，是精妙更甚“广陵散”的不世绝唱；《笑傲江湖》又何尝不是一部让人百读不厌的好书，又何尝不是一部堪比《红楼梦》的伟大的文学作品!

一稿于 九八．五．六
二稿于 九八．五．七
三稿于 九八．五．十五
四稿于 九八．五．十六;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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