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舟与上官金虹 - 达人(东方剑清)

2005/08/10 | 李沉舟与上官金虹
类别(试剑集) | 评论(0) | 阅读(666) | 发表于 11:51: 　　李沉舟与上官金虹，同为一代枭雄，使都曾横扫武林的风云人物。
　　总觉得李沉舟有些象上官金虹，至少他们看得都很透：上官金虹创立“金钱帮”——钱能通神；李沉舟创立“权力帮”——权力无上。钱财、权势，岂非正是世人最易为之沉沦的两种东西？孙小红初次听到“金钱帮”这个名字时，曾觉得很可笑，但细细一想，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大雅若俗，这两个名字虽听似俚俗，可是却很坦白，很直接，若非识见超人的不世之才，又哪里取得出来！
　　李沉舟与上官金虹，都是野心勃勃的人物，“权力”、“金钱”二帮，也都曾独霸江湖，其赫赫威势，一时无二。设若令他们易地而处，推其结果，必定也无不同。从“把握时机，乘乱而起”这一点来讲，几乎所有的枭雄豪杰都是一样的。许劭曾说曹操：“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李沉舟与上官金虹，亦是这样的人物。
　　李沉舟，面对外敌入侵，奸臣当道，官府腐败无能，百姓流离失所的社会状况，立志推翻朝廷，取而代之，他历尽艰辛，终于横空出世，奠定权力帮“君临江湖”的地位，其霸业雄图，不可谓不让人佩服。
　　上官金虹，息隐多年，养精蓄锐，眼见江湖动荡，人才凋零，暗波汹涌，正消邪长，而昔日名侠俱都杳然无踪的局面，乘势网罗“兵器谱”中十七位高手，创立“金钱帮”，说一不二，任我纵横，其手段能为，以不得不叫人侧目。
　　不过，李沉舟与上官金虹，作者都不是从“英雄”的“正途”来写的。萧秋水与李沉舟，一开始就处于敌对位置，而且，曲在权力帮。这就使人对李沉舟，有了先入为主的坏印象。直至萧秋水同他金顶一会，李沉舟的不凡风采，才逐渐取代了权力帮的万劫不复。（笔者怀疑，温瑞安在前几部故事中并未想过李沉舟是怎样的人，及至写《英雄好汉》，才决定改弦易辙，由极力描述权力帮之“恶”一变而为凸现权力帮之英雄好汉。）而上官金虹，在许多人眼中则完全十恶不赦，但若要细察原因，却是谁也道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试问，他几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何尝使江湖步步灾劫、血腥遍地？当然，在这一点上，上官金虹与李沉舟不可同日而语。姑妄测之，温瑞安写李沉舟，对他的令人倾倒之处是下过一番苦心刻画的，他也并无意指斥李沉舟为罪大恶极；而谷龙写上官金虹，为了衬托李寻欢的高大形象，从一开始，就以他为反面人物，非除之不足以快人心了。
　　中国有句古语：“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看李沉舟与上官金虹，也无非如此而已。读武侠的人大多有一种拘泥——异军突起，扩张势力的，就是邪魔外道（当然，最大的先决条件仍在于同主人公的关系如何）。然而，想问一句，唐门、霹雳堂、南宫世家，以至于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当初是否亦可算“邪魔外道”一流？他们的存在被视作理所当然，只因——胜者王侯败者寇！想权力帮鼎盛之日，天下豪杰莫不归从，江湖众客谈虎色变，谁敢稍犯？想金钱帮腾达之时，横行无忌，挡者辟易，谁敢招惹？若这两大帮派未曾瓦解，又有几人敢说他们是邪魔外道？若久而久之，又有几人会不把这视为理所当然？至于若李沉舟果真君临天下，金钱帮果真一统武林，只要他们也果真功绩彪炳，更有几人还说三道四，不为他们歌功颂德？那时，纵然他们不义之战亦曾多有，可是耿耿计较者谁？所谓“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耳！只可惜，“金钱”“权力”二帮，虽曾煊赫一时，但终于烟消云散了。
　　应该说，从理想而言，上官金虹与李沉舟都没有错。本来嘛，志在天下，是何等豪情，何等胜概。“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辛弃疾之所以衷心佩服孙权、刘裕，正因为他们能乘乱崛起，自立为帝。当然，他自己也是颇有些“桓温之流亚”的“乱臣贼子”气的。在胸怀大志的人而言，谁又不渴望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英雄事业？这又何错之有？
　　然而，上官金虹与李沉舟的霸业，终究倾塌，而且，并不让人为之可惜。
　　——他们的理想虽然没错，做法却失之于霸道。
　　孟子认为，“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而当“保民而王”，行仁政以统一天下。但李沉舟与上官金虹又如何？权力帮为抢得天下英雄令，大举围攻浣花剑庐，毁浣花剑派，鸡犬不留；金钱帮为所谓藏宝，将金钱置于他人头顶，一旦落地，便要取其性命。当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也是每一个要成大事的野心家必备的，只是，以力服人，所行非义，那就未免叫人齿冷，终归难得众望。
　　而且，李沉舟与上官金虹，都各自犯了一个统治者的通病，以至错失一个不该错失的手下。
　　“要灭权力帮，先杀李沉舟；要诛李沉舟，先杀柳随风。”
　　柳随风之死，无论对李沉舟还是权力帮，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当兆秋息、高似兰、宋明珠他们看着柳五的尸体时，直觉手脚冰冷——柳五公子死了，权力帮还是不是权力帮？权力帮会不会倒？包括李沉舟在内，谁都没有试过柳随风不在会怎么样。失去柳随风，对李沉舟而言，并不象失去“八大天王”“十九神魔”那样，仅仅是失去一个手下，而是失去了一个兄弟、一个朋友……柳随风死了，他是最寂寞的，人生，仿佛也有种失去奋斗价值的空虚。
　　可是，柳五之死，却该由李沉舟负全责！柳五虽死而无憾，却死得不值，他完全是死于李沉舟的“多疑”的。
　　李沉舟用诈死试出了柳随风的“忠”，但他是“活”过来了，柳五却死了，真的死了。
　　这代价未免太大。
　　李沉舟认为，“多疑”乃是江湖人的悲哀，其实，这也正是统治者的通病。曹操睡梦杀人，明朝设立厂卫特务机构，雍正训练血滴子，皆源出于此。
　　古往今来，死于兹的忠臣良将，不胜枚举。
　　至于上官金虹错失荆无命，乃因他只重视一个人有没有利用的价值却不在乎这个人本身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兔死狗烹”，这是统治者最为人所不齿，却又极容易犯的错误。
　　夺天下时礼贤下士与手下出生入死，得天下后大肆屠杀或罢免功臣，这样的人和事，历史上已经有无数个典型。
　　柳随风和荆无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有一点，他们很相似，那就是他们都对某个人有种特殊的感情，甘愿为他效命。
　　可是……
　　其实，无论“多疑”还是“轻贱”，都是“权力”派生出来的。李沉舟与上官金虹都极度爱权，李沉舟认为“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上官金虹为权而生，甚至也可为权而死。“权力”这种东西，很多方面都使他们——有些让人失望。
　　假如，李沉舟仍是那个为创帮而奔走的李沉舟，上官金虹仍是个无权的上官金虹，他们还会不会拒绝那双一直伸出来等着他们去握的手？
　　他们各自都树立了一个不该树立的强敌——对李沉舟，是萧秋水；对上官金虹，是李寻欢。萧秋水与权力帮屡次作战，使权力帮元气大伤，否则最后何至于精英殆尽，终为敌家所乘？李寻欢与上官金虹一役，上官金虹丧生，金钱帮也从此风流云散。
　　耐人寻味的是，他们的敌人和他们自己，都在某些方面很相似。
　　　　　——带着淡淡的倦意，轻轻的忧悒，宛若远山含笑迷蒙，但又如闪电惊雷般震人心魄……
　　　　　　　深湛的、远漠的、深情而又空负大志的眼神……
　　　　　　　也许，也许萧秋水和李沉舟，无一点相像之处，但就在眼神、就在眉宇间，实在是太相似了。
　　　　　——“我总觉得这两人象是有些相同的地方。”
　　　　　　　“李寻欢和上官金虹会有相同之处？……你疯了么？”
　　　　　　　“他们的作风和行事虽然完全不同，可是他们……他们全都不是人，他们做的事，全都‘是人’绝对做不到的。”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他们的确都不是人，只不过——一个是仙佛，一个却是恶魔。”
　　　　　　　善恶本在一念之间，仙佛和魔的距离也正是如此。
　　　　　　　“不错，李寻欢若不是李寻欢，也许就是另一个上官金虹。”
　　一念之间，真的是一念之间，两个本来属于同一类的人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造成这“一念之间”的，正是——权力。
　　李沉舟与萧秋水的目的，都是要平内患，御外侮，他们所想采取的途径，都是要团结天下豪杰，集中所有的力量来打退金国入侵。
　　但是，李沉舟有权力的欲望，萧秋水没有。
　　不由想起当年蒋介石所谓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与中共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虽然比得不伦不类，但不能否认李沉舟实质上还是要把人民拖入到内战的深渊中去，无论李沉舟还是蒋介石，都侧重于自己权力欲的满足。李沉舟的首要“任务”，是夺宋家王朝，所以他不仅自己不去救岳飞，还要阻萧秋水去。这一念之差，终于造就了他的悲剧、赵师容的悲剧、权力帮的悲剧。
　　李寻欢与上官金虹都惊才羡艳，洞彻世情，但是——李寻欢没有权力的欲望，上官金虹有！
　　李寻欢虽然从未向上官金虹挑战，但他的存在，必然阻碍上官金虹对权力的追求，所以，上官金虹非杀李寻欢不可。
　　上官金虹确实为权而死。
　　权力，确实可以让追求它的人奋起，可惜更多的却是使人渐渐在追求的过程中失去真诚的友谊、明智的判断。李沉舟与上官金虹，可感，可佩，却又可叹可惜。
　　　　　　　　　　　　　　　　　　　　1997．2．7 凌晨3：30
　　　　　　　　　　　　　　　　　　　　除夕守岁
　　　　　　　　　　　　　　　　　　　　读陆元寰《戚少商与李沉舟》后对李沉舟钦而作上篇
　　　　　　　　　　　　　　　　　　　　为柳随风悲而完下篇;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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